未婚流动青少年性与生殖健康观念

时间:2022-02-11 [关闭窗口]

来源:质化研究

  性行为虽然普遍存在于未婚流动青少年群体中,但由于家庭和学校在性教育方面的缺失,有相当数量的未婚流动青少年未能形成科学的性观念,性与生殖健康知识储备严重不足。那么他们关于性与生殖健康观念的认知究竟是什么样的呢?如果你也感兴趣,请和小编跟随作者的视野一起深入探讨吧!

  作者:王磊,张蕾,胡成花,

  庞丽华,郑晓瑛北京大学人口研究所

  来源:《国际生殖健康/计划生育杂志》

  2015年第1期

  原题:未婚流动青少年性与生殖健康观念、认知与行为特征研究,基于全国六省的定性访谈研究

  摘 要

  目的:了解中国未婚流动青少年群体在性与生殖健康方面的知、性、行特征状况,为做好未婚流动青少年性与生殖健康服务工作提出合理建议。方法:在全国6个省市开展定性访谈研究,通过现场沟通和交流,获取了120例中国未婚流动青少年性与生殖健康观点、认知和行为三个方面的第一手资料,并进行定性研究。结果:未婚流动青少年在性观念上具有多元性;主要从网络、书/杂志、同学/朋友处获取了性与生殖健康方面的知识,但水平普遍偏低;相当比例未婚流动青少年有性经历,但自我保护意识却相当薄弱。结论:未婚流动青少年的成长背景、受教育程度、工作环境和流动性等方面的特点对其性知识、性行为与性道德观有深刻影响,也导致该群体中存在着普遍和严重的性与生殖健康问题。要做好针对未婚流动青少年性与生殖健康的公共服务,社会应提供更便利的避孕工具获取渠道,加强学校性与生殖健康教育,提供专门针对未婚流动青少年的公共服务。

  关键词

  青少年;健康知识,态度,实践;

  性行为;生殖健康服务

  青少年的生殖健康状况直接关系到中国人口健康状况的大局,而未婚流动青少年作为中国青少年群体的重要组成部分,为其提供的生殖健康服务也是整个人口生殖健康工作中的重要一环。由于未婚流动青少年具有流动性的特点,很难集中对其生殖健康状况进行监测,而要做好未婚流动青少年的生殖健康服务工作,深入调查了解未婚流动青少年的生殖健康现状和需求特征就显得非常必要。学术界针对未婚流动人口生殖健康状况的多个方面进行了研究,但整体来看,目前尚缺乏对未婚流动青少年性与生殖健康观念、行为、知识及所面临问题的全国范围内的调查和分析研究,以致无法对该群体的性与生殖健康现状有较好地把握并提出合理、及时的政策建议。针对此种情况,本研究于2013年在全国6个省开展定性访谈研究。通过现场沟通和交流,获取了中国未婚流动青少年性与生殖健康的第一手资料,从整体上对该群体的性与生殖健康观念、认知和行为等方面进行归纳研究,认识到现今要做好未婚流动青少年性与生殖健康工作所面临的主要挑战,从而为今后的相关政策制定提供有力且客观的依据。

  对象与方法

  1.1 抽样方法

  本研究从全国东、西、中三个地区各抽取了2个省市进行了调查,调查地点分别是上海市、广东省广州市、安徽省铜陵市、河北省石家庄市、重庆市、四川省成都市。每个样本省市从未婚流动青少年集中的制造工厂、服务业等行业抽取男女未婚流动青少年各10名,6个样本省市共120名访谈对象。

  1.2 调查对象

  调查对象为各个样本省市年龄在16~24岁,未婚,户口不在调查所在市县,但在调查所在市县工作的未婚流动青少年。访谈对象平均年龄21.6岁;离家年龄最小为13岁,最大为24岁,平均18.5岁,20岁以上的受访者共91名,占76%;其中城市户口占26%,农村户口占74%;受教育程度分布在初中、高中、中专、大专和本科,分别占29.51%、19.67%、21.31%、9.84%、19.67%。

  1.3 调查内容

  本研究的调查方法是定性访谈,由访谈员对每个受访者进行单独深入访谈,访谈内容包括以下几个方面:1受访者的年龄、户口、外出时间等基本信息。2受访者对于性与生殖健康的观念和态度。3受访者性与生殖健康知识的来源与水平。4受访者自身与所知的周围同龄人在生活中关于性与生殖健康的实践经历。

  结果

  2.1 性观念

  在调查访谈中,受访的未婚流动青少年对于贞操观持有多种观点,而且表现出对不同性别的不同要求。总体来说未婚流动青少年对于贞操观主要有3种观点,第一种观点表示“贞操这件事情对男生女生同样重要,无论男生女生都应该尽量保证第一次,将来结婚的时候希望自己的配偶也是处女”,26.7%(32名)的受访青少年持这种观点,且男生和女生各占50%;第二种观点表示“贞操应该算重要的吧,女孩应该是最重要的”,这一类人受中国传统思想中的男女有别观念影响较重,35.8%(43名)受访青少年持此观点,且男生占62.8%(27名);第三种观点表示“婚前性行为就顺其自然啦,将来结婚的时候自己的另一半是不是处女也没有太大的要求”,“周围特别多,我觉得也挺正常的。这是两个人的事情,女生也不是弱势,这个过程中主要女生能保护好自己就行了”,持此观点的受访青少年比例为37.5%(45名),且女生占57.8%(26名)。在调查中还发现性交易现象普遍存在于未婚流动青少年中,很多受访者表示自己身边存在性交易现象。对于性交易,受访的未婚流动青少年的观点则表现出高度的一致性,不管是男性还是女性,也不管年龄大小,100%的受访青少年都表示性交易是不道德的,是该受到道德上的批判的,但他们对关于性交易的法律规定却知之甚少。

  2.2 性与生殖健康知识

  本调查结果显示,所有的受访青少年均表示从网络、书/杂志、同学/朋友处获取了性与生殖健康方面的知识,但只有41.7%(50名)受访青少年表示在学校通过课程获取到性与生殖健康的知识。未婚流动青少年通过上述来源获取了一些相关知识,但整体知识水平相当低下。20岁以下的青少年都知道性这一行为,42.9%(39/91)的20岁以上的受访青少年表示已经开始了性生活,对于避孕、生殖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但也仅限于最基本的避孕手段和意外妊娠处理方法,受访者被问到知道的避孕方法时表示“避孕方法有前和后嘛,做前和做后,有些是生理周期,然后道具上,工具,比如说避孕套,药”,但同时表示“具体哪种药我不知道,我也没试过”,“不知道它对身体伤害很大”,“了解但不系统不全面”。

  在调查员询问被调查对象是否认为获取性与生殖健康知识很必要,接近100%的答复是肯定的,与之相对的是,在评价自身相关知识储备时,被调查对象普遍反映自己这方面的知识很少或是不好意思关注,甚至存在接近“零储备”的现象。在访谈中有受访者表示对于生殖健康知识“反正就是自己不知道,到处听别人瞎扯”,尤其在刚刚外出年龄在16~17岁的农村未婚流动青少年中,类似回答则更常听到。

  2.3 性行为特征

  在本调查研究中询问了被调查对象(自己或周围同龄人)的性经历情况,包括初次性行为年龄、性伴侣和安全措施三个方面。本次定性访谈对象报告自己发生过性行为的比例为33.3%(40名),男性23名,女性17名,且访谈对象普遍反映身边的同龄人发生过性行为的比例很高。报告自己有性经历的40名调查对象中,有39名年龄在20岁以上,初次性行为年龄最小的15岁,最大的23岁,90%(36名)表示自己的性伴侣是所交往或交往过的女(男)朋友,其余则表示是和陌生人的一夜情。未婚流动青少年由于离家打工时年龄普遍较小,外出后没有了家长和学校束缚,初次发生性行为的年龄也普遍偏低,初次性行为年龄集中在18~20岁。在谈到自己周围朋友和同龄人时,认为“婚前性行为还是比较普遍的,上大学很多同学出去同居。身边朋友、同学都没有结婚,但大部分都有婚前性生活”,很多人表示有朋友和同龄人经常找性服务工作者发生性行为。

  2.4 未婚妊娠与自我保护意识

  在未婚流动青少年群体中婚前性行为普遍存在的同时,避孕措施的普及却明显滞后。未婚流动青少年在发生性行为时所采用的避孕方法集中于避孕套、口服避孕药、安全期避孕和体外射精,但超过九成(38名)有性经历的受访青少年表示无法在每一次性交过程中均采取避孕措施,有人表示“不采取避孕措施,有时候就是为了追求,就是性生活的更愉悦嘛”,还有人表示“意料之外发生性关系没有准备”。本调查结果显示,未婚流动女青少年妊娠比例为21.7%(13名),其中84.6%(11/13)有过妊娠经历的被调查对象都选择了人工流产术(人流),当被询问是普通人流还是无痛人流,90.9%(10/11)都选择了无痛人流。这些青少年大部分表示,妊娠后害怕和恐慌占据思想,只想赶快解决问题,基本不会过多的考虑人工流产对身体带来的伤害。另一方面,未婚流动青少年在性与生殖方面的自我保护意识极其薄弱。访谈对象回应是否曾担心会因性伴感染性病或艾滋病时,仅有5%的(6名)受访者表示非常担心,11%的(13名)受访者表示有一点担心,而47.5%的(57名)受访者表示不担心,36.7%的(44名)受访者表示没想过。多数人认为艾滋病离自己很远,跟自己没有多大关系。

  讨论

  基于以上调查结果和分析可以看出,未婚流动青少年生殖健康所面临的问题和挑战并不只涉及国家的卫生服务系统,还涉及到中国经济社会变迁、国民素质、教育系统等诸多方面。归纳起来有以下几点。

  首先,从本调查结果中可以看出,中国未婚流动青少年对性的态度呈现出保守与开放兼而有之的特点。进入新世纪以来,随着中国经济的迅速发展和信息全球化的影响,国人在性方面的观念已越来越开放。但新思想的进入必然会与传统思想产生冲突,这种冲突明显表现在上代人所灌输的性观念和社会上自己所见所闻的现象之间的矛盾,这往往会造成青少年在性观念形成过程中的迷茫和无所适从。未婚流动青少年在家庭和学校中所获得的都是偏于保守的观念,但在步入社会以后,会发现自己身边有许许多多与自己以前所相信的完全不同的现象存在,加上生理上逐渐成熟,在社会上接触到各种诱惑,生理和观念之间也产生了剧烈的冲突,因此未婚流动青少年在性方面表现出明显的双重性:一方面持有中国传统的性道德观,对性依然持保守态度;另一方面,进入社会后他们在性观念上有明显的向开放方向的转变,处于性活跃期的他们为了突破长期的性压抑反而发生更多的非婚不安全性行为[1]。在访谈过程中经常听到受访者说身边的某个朋友是被别的人“带坏”了,他们所说的好与坏只是一种朴素的观点,不对其好还是坏的结论进行评价,但可以确定的是“带坏”这个词表明很多未婚流动青少年在离家外出后确实在性观念上有了比较明显的转变,其中“带”这个字更是对周围朋友影响过程的一个缩写。

  其次,在性与生殖健康知识方面,本调查结果显示青少年在家庭和学校中获得的性与生殖健康知识极其匮乏。青少年在实际获取性相关知识的主要渠道与自己对获取性相关知识的来源偏好方面存在差异[2]。尤其是大部分未婚流动青少年来自农村家庭,家中的长辈文化程度不高,在后代成长过程中对性与生殖健康方面的知识往往避而不谈,只等其长大后自行去了解,这就导致未婚流动青少年在应该接受性教育的最初阶段便“缺课”。在农村地区,九年义务教育阶段为青少年提供的性与生殖健康教育课程少得可怜,学校和老师重视程度低,甚至没有专门编写的教材提供给在校学生。很多中小学老师思想观念也相当保守,即使所教课程中有涉及到性与生殖健康的内容,也会故意跳过不讲。对于此方面的问题,中小学生基本上也不会主动去向老师询问,这就形成师生相互躲避的问题。在从学校中获得的生殖健康知识非常有限的同时,流动青少年几乎没有接受过任何具有针对性、个性化的咨询服务,在医院接受服务的内容主要是去做补救性的人工流产[3]。

  再者,流动青少年很大程度上依靠网络媒体获取性与生殖健康知识,但流动青少年最常关注的往往是很不正规的视频以及文字作品,这些内容夸张与扭曲的成分非常大,对于青少年的性与生殖健康观念有很大的误导性[4]。除去夸张和扭曲的成分,很多网络流传的内容严重病态,甚至包含很多暴力犯罪内容,青少年如果从这些内容中学习性与生殖健康知识,会对他们的性与生殖观念造成极其不良的影响。

  最后,性行为虽然普遍存在于未婚流动青少年群体中,但由于家庭和学校在性教育方面的缺失,有相当数量的未婚流动青少年未能形成科学的性观念,性与生殖健康知识储备严重不足。再加上少了家庭和学校的约束和缺乏控制力,未婚流动青少年在安全性考虑和实际行为上会有一定程度的犹豫和挣扎[5],经常发生不安全的性行为,未婚先孕比例偏高。不安全人工流产对少女造成的伤害是不容忽视的,同时妊娠期间的花费也给家庭造成经济上的负担[6]。被调查对象讲述身边同龄人的妊娠结局时多次提到,一部分发生意外妊娠的流动青少年会把孩子送回老家交由父母抚养。青少年父母由于养育困难和社会压力,既需要承受居住环境不佳、营养健康状况不良、失业、辍学等问题。

  同时,一些家庭因青少年妊娠,出现经济负担加重,亲子关系紧张,继而导致家庭解体,造成家庭的教育职能丧失,低文化、低素质人口日渐增多。吸毒、卖淫、暴力、凶杀,青少年和成年人犯罪率上升,社会治安状况恶化[7]。另外,人工流产也可能会造成青少年过早地离开学校,同时也会对他们未来的婚姻生活以及发展带来许多负面的影响。对性病的认识不清可导致患性病的风险增加,而性病会使人类免疫缺陷病毒(HIV)传播的危险性增加[8]。更为严重的是,在意外妊娠或感染性病后,有不少未婚流动青少年选择不安全的处理方式,而且由于心理上的恐惧和怕羞等原因,拖很久在迫不得已时才去正视并解决问题,甚至有人妊娠却不自知,一直到分娩时才发现。

  针对以上情况,社会应做好以下几个方面的工作:第一,应提供更为便捷、廉价的避孕工具获取渠道,以减少未婚流动青少年意外妊娠和性疾病的传播风险。第二,加强家庭与学校性与生殖健康教育,并提供专门针对未婚流动青少年的生殖健康咨询服务,这不仅能增强他们对性行为的责任感,推迟他们性行为开始的时间,而且可以提高他们避孕措施的使用率并减少不安全的性行为。第三,未婚流动青少年流动性大、羞于主动寻求服务,使得有关部门不易了解他们深层次的生殖健康需求,因而往往难以为他们提供适时和适宜的生殖健康教育和服务[9],所以计划生育部门应充分利用计划生育网络的优势并发动社区力量,从社区或工作场所入手因地制宜地开展劳务工的性与生殖健康教育,提高服务的可及性和利用率[10],在已有基层管理网络的基础上向未婚流动青少年提供专门的公共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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